「認知差異?」
第一次是救援,第二次還是救援。二宮與相葉認識的前三個月充滿了「助理導播二宮教你電視節目製作秘辛」課程,授課地點大致在攝影棚走廊,偶爾會在來賓休息室。但是兩人究竟什麼時候要好起來的,當事人已不副記憶。不,應該說當事人「也」不得而知。
雙方都同意的事實是:初次見面那天,二宮幫助了相葉--前者覺得這跟舉手之勞做環保一樣自然,畢竟身為助理,當然不能讓通告藝人在攝影棚裡添亂。後者覺得簡直遇到活菩薩,否則他就要因為板著一張臉上節目而被經紀人唸上至少一頓飯的時間。每個人對同一件事情都會有不同解讀,如此的認知差距,某種程度決定了那段時間兩人的相處模式。
「啊!NINO!」
「相…等等等等放開我我有工作在身」
「你到幾點我等你!我們去吃拉麵!」
「半夜四點。」
「怎麼這麼晚~~~那時間拉麵店早關了啊~~~」
「工作能賺錢,吃麵要花錢,工作優先,謝謝再見」
大約就是這種一個很吵、一個很冷的相處模式。二宮一直沒弄懂,為什麼第一次見到的明明是隻垂著耳朵渾身發抖的小兔子,或者兩腿發軟的班比,幾次之後卻成了飛撲不懂控制力道的大型犬。相葉不時納悶,為什麼那時彬彬有禮又親切的助理導播,後來卻總是對自己冷言冷語。
二宮沒注意的是,就算自己再怎麼對相葉冷淡,他從來都不曾放棄糾纏。
相葉沒發現的是,就算二宮嘴上再怎麼不饒人,終究沒有真的趕走自己。
恰好相葉的第一個參加的常態性節目,拍攝地點就在二宮工作的攝影棚,於是他們不時在現場偶遇,偶爾下了班二宮會應相葉邀約一起去吃飯。但身為助理導播的二宮工作時間長、地點也不固定,相葉常要東奔西跑地找他;後來不知怎地「相葉雅紀來找二宮」的攔截戲碼已經成為攝影棚常態,好幾個工作人員只要在棚內看到相葉,還會主動告訴他二宮在哪。
這段時間裡相葉對二宮已經完全卸下心防,再也不曾露出怯生生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活潑、情緒高昂、熱情洋溢,甚至有點吊兒郎當的時下年輕人樣貌。二宮在相葉的認知裡也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不同於工作時精明有禮的模樣,私底下二宮從來不用敬語,而且隨著兩人見面日益頻繁,說話也越來越狠毒…呃,一針見血。
「NI~~~NO~~~」
「…幹嘛?」
這天兩人又在收錄前碰面了。與相葉朝氣蓬勃的招呼恰恰相反,二宮的回答顯得極度不耐。原因無他,此時二宮很累、非常累:前一天的工作結束已經是深夜三點,這時間早就沒電車了,第二天八點就得進棚,反正徹夜不眠地工作對製作群來說家常便飯,攝影棚外頭又有警衛,他乾脆在休息室的沙發上倒頭就睡--醒來之後立刻後悔了。
「哇啊,你的聲音怎麼了…?」
「…你來睡一晚恆溫22度沒有棉被的沙發就知道怎麼了。」
攝影棚內冷氣全日大放送,長時間待在室內的下場除了容易感冒,就是沙漠等級的喉嚨乾澀。二宮摀著喉嚨發出嘶啞的聲音,眉頭皺了起來。相葉看他一臉不舒服的表情,從隨身包裡掏出錢包,二話不說走了出去,五分鐘後拿了兩罐飲料進來。
「要哪個?」
「…都不要…」
「不行啊,你嗓子整個啞掉了!」
「…為什麼你要買這種小學生喝的飲料啊…」
相葉帶回來的兩瓶分別是蘋果牛奶和香蕉牛奶,原本還有點感激的二宮苦著臉拒絕了對他來說毫無分別的飲料,一邊不忘吐嘈。
「很有營養而且很好喝耶,不要因為像是小朋友的飲料就瞧不起調味乳!」
「…我不喝牛奶」
「咦」
相葉瞪大了眼睛,停頓五秒後把兩瓶牛奶擱在桌上,又衝了出去。已經ˊ猜到相葉去向的二宮起身,先把桌上的文件移開,再把滴在桌上的水擦乾淨,最後將衛生紙丟進垃圾桶的同時相葉剛好回來。
「烏龍茶!」
不知為何提高音量的相葉手上拿著罐裝茶飲,二宮本想吐嘈他聲音太大震得自己頭疼,可是看到相葉的前額跟飲料罐子一樣冒著水滴,只好把抱怨硬生生吞回去。直直伸出手,冰涼的飲料罐馬上落進掌心,他扭開喝了一口,讓略帶苦澀的沁涼舒緩乾燥的喉嚨。
「…是說你在這裡混沒關係嗎?不用錄影?我差不多要出去了。」
二宮蓋上烏龍茶的蓋子,眼神瞄向擱在桌上的劇本。其實剛才打掃的時候已經看到上面用紅筆寫的時間,但是相葉聞言毫不著急,嘟嘴伸了個懶腰。
「當然要啊~不用錄影就不會來了。只是進棚之後被通知要延後一個小時,早知道就帶點什麼東西打發時間,好無聊,怎麼改時間不事先通知一下的啊~」
「…這種話在我面前講還可以,出去之後就閉上你那張嘴。」
並未出言糾正相葉的抱怨,二宮只是淡淡地說出嚴厲的話。雖然進電視公司才一年,但二宮高中時代就在製作公司打工,早已熟知各種成不成文的規則;相葉雖然有三年模特兒經驗,在電視圈還是完全的新手,對這個圈子的眉眉角角還很陌生。
相葉愣了一下,隨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除非必要,工作人員不會隨便更改時間,演藝人員配合拍攝本來就是工作的一部分;況且對剛進演藝圈不久的相葉來說,任何一個工作都是增加曝光率、提高好感度的機會,還是新人就對拍攝時間挑三揀四,將來到哪裡都不會受人歡迎。
「…謝謝。」
「不謝,」二宮拎起自己的包,準備前往下一個工作地點,「算是你請我飲料的回禮。」
「一瓶飲料哪夠,下班我請你吃飯!」
「不用了,錢不好賺你省著點用吧。」
不顧相葉的熱情邀約,二宮小動作揮了揮手轉身出門,不忘拎走那瓶才喝一口的烏龍茶。